卷一精灵都市同盟(5)走私商
四周一片寂静。
从天花板悬垂下来的奇特吊灯,空洞地俯视着不见人影的走廊。
看来这间宅邸三更就停止了活动,相当利好我的逃脱,但也不能急着从庭院
出去。宅邸里虽然寂寥无人,但我还不清楚庭院里会有何种程度的防备,还是不
要冒进为好。
「应该就是这个卫生间……」依照女仆手册里的地图,我来到回廊尽头的卫
生间,这里连接着通往外面河道的下水道,手册里要求女仆每天都来打扫。
「嘿咻……」推开角落里的槅门,我拿出从地牢里顺来的松明灯,点亮后便
沿着梯子钻了进去。
没有想象中迎面而来的臭气熏天,下水道的空气薄薄的,并不是那么刺鼻。
是仆人经常清洗的缘故吗?
提着松明灯、贴在一边的墙壁上悄悄走着,从黑暗深处吹来的腥风刮拂着我
的脸庞——风的方向应该就是出口吧。
我将手里的松明灯握紧。火焰颤巍巍地摇晃,四处的黑影随着烛光浮现。影
子仿佛数股浓密的瘴气,活灵活现地迎送深入黑暗的少女。
「……果然有门。」
在已经接近管道出口、能看见外面河道的地方,一道铁栅栏阻隔了我的去路。
我像是要呼吸黑暗似的吸了口气,取出领主的钥匙串,祈祷着能有一个钥匙
对上这道最后的锁。
「开了……」正当麻木的心情开始感到不安时,我终于试到了正确的钥匙。
迎着潺潺的河流声,小皮鞋踏出管道、落在河边的草丛里。
逃出来了!我像是从水中回到陆地上一样,终于呼吸到风的同时发出颤抖的
叹息。
回想起来,从勒死领主开始,我的每一步行动都是冒险——宅邸的结构是否
和地图一致、宅邸内是否有巡逻守卫一类,这些问题我都没有任何把握。能走到
这一步很是幸运,真的是荒唐程度的好运了。
希望这好运还没有到头。平复了下心情后,我环顾四周,能看见的只有荒芜
平坦的原野。
不远处虽然耸立着城墙,但城镇领主死亡的事实,估计明早就会被发现,到
时候说不定还会挂出通缉令吧。
「呼……」
熄掉松明灯的火,轻踩过低矮的草丛,我来到河边四处张望,城墙上的灯火
依稀,像游荡在夜里的游魂般跳动着,潺潺的河面揉碎着空中的光,一切都风平
浪静。仿佛诉说着此刻的紧张也都是虚幻。
将视线移向河流下游,视野就几乎被整片山野所占据。矮草之间散落着美丽
的花儿,让秋日阴沉的空气都轻盈了许多。
往河的上游去吗?
沿河的地段通常都会有人聚落,但那肥猪领主敢将宅邸的下水道直接通往河
里,估计是往下游有很长一段都见不到城镇了。上游的方向反而更有可能寻到人
烟。
……几番思考权衡后,我还是决定往上游去。
河边平坦的小径刚好适宜行走,仔细看的话路面还有几道车辙,大概是马车
行道,沿这条路走下去,说不定会遇上星夜赶路的商贩。若遇到了必须提前准备
好说辞。
忍耐着下体时不时仍感到撕裂的疼痛,我晃晃悠悠地在路上走着,内衣被小
穴里流出的白浊沾湿,顿时让我有种全身都要软下的挫败感。
沿着河蜿蜿蜒蜒出了城郊。河流深入原野,像从中间开道似的,从宽阔敞亮
的林间直入,路旁的车辙痕迹很明显,只要不往旁边深入树林,估计也不用担心
野兽什么的危险。
「唔咕……」下体又一阵温热的阵痛,让步伐忽的不稳。我突然双脚一阵踉
跄、跌在了河边的石头上。
不妙……用手指往下体确认了一下,我才发现从小穴里溢出的白浊,已经流
到大腿上了。
我不禁咂舌地诅咒自己所遭遇的不幸。精液和淫液的味道浓厚,肯定会相当
引人注目的。
仔细想想,需要考虑的东西还非常多,首先是服饰问题,这女仆装的裙子本
来就短,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必须要留神不能引起多余的注意;另外,路上遇
见村落还好说,若想进入城镇的话,很可能需要些什么关卡文件……
「呜……」随着脑海里排列出的各种可能,我顿时感到一阵反胃,脑袋几乎
是劝我退缩似的一阵晕眩。
……还是别考虑那么多了。我扶着额头缓了缓。手臂撑在石头上支起身子,
驱使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
得快点振作些。只要还不是穷途末路,就得继续神经粗大地往前进。
深呼吸,就像是给自己鼓劲一样,河边的空气很是清晰,相比身上黏糊糊臭
烘烘的味道,真是令人超乎预料的舒畅。
只不过,刚刚才从性奴隶这层身份脱出的我,也没什么空隙享受这份悠闲。
以后估计也很难再有这种机会了。
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环顾河岸周围。
被月光染成青色、富饶而色泽饱满的森林,该说不愧是异世界吗?真的是梦
幻般的景象。
河的对岸紧依着密林,这边沿岸也有挺多巨石阻挡。躲在石头后面洗澡的话,
应该没有人会轻易发现吧?岸边如果有马车行商路过,也可以快速躲起来穿好衣
服。这样冒险的想法在我心头蔓延。毕竟我被关在阴闷发霉的地牢里那么久,再
加上多次的高潮,白皙的身躯也出了不少汗水。如今最好将身上的淫味和臭味都
给洗掉。错过这处好地,后面可能很难再有机会清洗身子了。这么想着,我慢慢
绕过石头朝河畔走去。
褪下鞋子,藏在巨石后面,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然后踩入潺潺河流。
「好舒服……」足踝刚没入其中,就感到心灵几乎都被净化。澄澈轻盈的河
水,对于满身浑浊的我来说,虽然冰冷但很舒适。
「呼……」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也从心底感到了放松。
这样舒畅的心情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无论身上的淫液还是汗液,亦或者
之前被凌辱的屈辱,仿佛都在此刻被净化。
裸足踩在河底的卵石上,像被按摩一样,有种莫名的安心和舒适感。我弯下
膝盖将身子没入水中,慢慢清洗着胸口、后背、小腿、私处和头发。
纤手挽起及腰的银发,以轻柔的动作梳下、用河水慢慢洗着,只要将银发掬
在掌心,就能从中窥探到细碎的月光,真是相当美丽而不可思议的景象。
好想就一直这么下去啊——我很清楚连这点渴望都是奢求。现在的境况,根
本说不上是可以放松的时候。但只要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稍微放缓,身体就会不
可避免地感到疲惫。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多困难,精疲力尽的我也无暇顾及了。只
想好好享受此刻闲暇。反正没有人,最后一点警惕也放松放松,应该不会有事吧
……
「哦,真的是女人啊?」从身后传来悠闲的搭讪声,就像乌云一样降下,给
我的心情再次打入低谷。
「什……!」我慌忙转过身去,岸边石头的缝隙里,几个男人像审视一件玩
物似的,看我回过头不停地吆喝兼大笑起来。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沿着岸边排开的人影有四五个,而我之前却根本
没有发现。是路人行贩、还是商人?如果他们只是路过的话就好说了,那样我只
是被偷看了洗澡而已,但是……
「中奖了啊~还是个大奖。抓住她,别让她逃掉!」男人们用粗鲁的口气吆
喝着悠闲的句子,然后跳进河水里、就像嬉戏一样狂妄地大笑着。
交叠的笑声和我绝望的心情截然相反,让我全身毛骨悚然。
快点想办法……快点逃掉……必须快点回到岸边。然而我这才发现,自己藏
在石头后面的衣服,也都被男人给拿去了。这些人显然在出现前就准备好断了我
的退路,伴随着水花溅起的吆喝声,我的脑袋再度陷入恍惚。
洗澡的地方离岸边只有几步的距离,他们很快就能够抓到我,如果被抓住的
话……
(被抓住的话……)只是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我的双腿又开始颤抖发软,连
逃跑抵抗都做不到。
不,根本没法逃跑抵抗的吧——纤细无力的双腿,连在河里迈开脚步都难以
做到,更别说从几个大汉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完……了……」
一丝不挂、手无寸铁的少女,在这种情况下是根本逃不掉的……这样的事实
使我失去一切思考,连懊悔都来不及,脑海里只剩下恐怖和绝望。双臂无济于事
地捂着身子,说不上是挣扎,仅仅是撒娇般地护紧自己的身体、绝望地回避越来
越接近的身影……
「呀啊啊!……」捂住私处的双臂,终于被疯狂的男人们抓住了。
一想起之后将要遭到他们怎么样的对待,脑袋就害怕得几乎一片空白。不仅
是将要遭到强暴的恐惧,还有自己身体的深处——不属于理性范畴的淫欲也开始
起伏……
「老大!抓到了!」
「不要……放开我!……」
一个男人粗暴地扼着我的双腕押了过去。女孩子纤细的手臂,被粗壮的双手
钳住根本无法反抗。只能任由男人们推搡着蹚出河流、全裸地跪在岸边。
「哟,小姐,可有闲情在这赏月啊?」推开一众男人起声发话的,是一位面
容让人想起野兽的大汉。
将近有2米长的身躯,浅黑色面庞加上杂乱的胡须。健壮的身上虽然勉强穿
着夹克,领口却胡乱敞开着。脸上也挂着十分带有男子气概的笑容,就像性格高
傲的肉食动物。
「虽然打扰淑女洗澡实在太没情趣,但小姐可是勒玛内亚子爵那里出来的?
为什么会在深夜出城?」
「我……我……」
原本以为我会被直接推倒强奸的,结果听到男人问候的声音谨慎稳重,和之
前所见的流氓和斯文败类都不一样,似乎有种刻意维持的粗暴感。
竟然一眼就被看出、我是从那肥猪领主那儿逃出来的?不自然的现状,让我
的脑袋在这时候反而转起来了。
近在眼前的浅黑色脸庞,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脸。
明明抓到了赤身裸体的女性,几个男人围在周围,却都没急着侵犯。而且这
些男人们,到现在也只是用手钳住我的双腕,却没见绳子或其他拘束具什么的
……难不成他们其实不是人贩子?
「……老爷最近手头紧,说要卖掉一些宝物,让我前去和隔壁城镇的领主交
易……」想到这里,我心底还是无力地起了一点希望,起码说出了流畅的句子。
「『老爷』?」
刚刚的说辞,是我在路上才准备好的,原本是打算遇见普通商人时应付过去。
但看眼前大汉狐疑地皱起眉毛的样子,这套说辞肯定还是瞒不过他。
「所以你是子爵的女仆咯?银发的女仆,在勒玛内亚那边可没见过啊。是他
花了大价钱新买的?」
「……老爷……不、主人……我确实是主人新买回来的奴隶……主人要我带
财物给隔壁领主送去,其实就是要我本人也过去侍奉……」语调随着全身一并颤
抖着,我一边现编着说辞,一边回避男人的眼神。
男人却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让我直视他那豺狼似的眼睛:「也就是说你的
主子,让你一个人大老远跑到隔壁城镇去咯?可你身上既没有奴隶项圈,也没有
刻印禁制,更没有什么监视的暗卫在周围跟着,这是怎么回事?」
「唔……」眼前大汉一连串道破关键的问话,让我嘴唇一阵颤抖:「家里
……我家原本也是贵族,但哥哥不久前出了事、就欠了主人很多钱……我是逃不
掉的。」
「原来如此,这倒也说得过去。」大汉撩起我的一缕银发,仔细端详了一阵。
随后俯身看着我的脸,表情和最早开始的模样没什么不同。然而那对黑色眼睛之
中却闪着肉食动物的光芒,让我还是难以直视。
赤身裸体的现在,基本上也什么都掩饰不了。眼前这大汉与那肥猪男相识,
现在就希望此人能够相信这番说辞,然后放我一马了……就算被强奸几通也没事,
只要不再变成性奴隶,什么结果都是可以接受的……
「把衣服穿上吧。」沉默了一会后,大汉朝周围的男人们使了个眼色。身后
的人松开我的手腕,又将女仆装扔在我身上。
「之前急着把你拉出水来,只是怕你藏了什么暗器——喂,佩鲁特!」这番
解释,不知是起了什么主意,转身朝林子里呼喊起某人的名字来。
另一方面,我被男人们拉扯着从地上站起了脚。虽说是让我穿好衣服,但他
们都死死钳住我的肩膀,下流的视线也不停扫在雪白的肌肤上,估计也没打算给
我穿衣服的余地。我只能一边勉强地将女仆装捂在身前,一边被他们推推搡搡地
跨入林子里,来到一辆被稻草盖住货物的马车前。
「哈呜~……」从马车前室的位置传来绵长、绵长的哈欠声——和聒噪的男
人们相反,那是不紧不慢、洪亮清澈的少年的声音。
仔细一看,从车厢的影子中,已经有半截身子坐了起来。纤瘦高挑的轮廓正
大张着嘴巴,无聊而困倦地打着哈欠。
借着月光,勉强能辨认出他有一头的金发,被头巾绑住。干练精瘦的身躯微
微颤抖,从半卷袖口里露出纤细的小臂。少年的体型匀称,虽然和前世的我一般
瘦弱,但看起来相当结实。
像是伸懒腰般,少年懒散地歪着满是疤痕的脖子、朝这里瞥了过来,琥珀色
的眸子在银蓝的月光下熠熠发辉,讥讽似地透过额前的刘海,朝我投以视线。
「咋了,诺因斯,把所有人喊起来,就为了一个小姑娘?布列希尔领那边不
是挺多妓院的,出发的时候也没人动心思呀?怎么偏在这时候拿来历不明的小妮
子解闷?」
「你这小子……我确实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但强抢民女可不是我的罪过之
一。」
大汉咧嘴不怀好意地笑着,露出相当显眼的犬齿,用下巴比了比我的方向:
「不开玩笑,佩鲁特,我是来找你问意见的。这姑娘有点可疑,她说自己是家里
欠了钱被迫卖身给勒玛内亚的贵族,你怎么看?」
听了大汉的话后,少年睡眼朦胧地朝我投以视线。
很快,望向我的眼睛眯细了起来。少年拿出一张手绢擦了擦手,颇感匆忙地
跳下马车,撩起我的头发和女仆装闻了闻。
「……光看皮肤的话她确实是贵族。手脚腕上有些蜕皮,应该是长期戴着镣
铐的痕迹。女仆装也是新的,得罪了。」
少年又抓过我的手,用大拇指稍微摸了摸我的手,翻过来端详了一阵:「身
份这层多少不差,但还有事被她隐瞒了,看。」
白皙的手被少年两手握紧,然后搓了搓,摊开给众人看——红红的印记绕着
手掌一圈,顿时显现了出来。
「绳子的勒痕,而且相当深。虽然没有发肿,但搓一搓还是能看出来的。没
猜错的话,她的胳膊上也会有痕迹。」
「噢噢,真的是!」身旁的男人们连忙在我胳膊上摩挲起来,很快白皙的皮
肤微微变红,那肥猪在上面抓下的伤痕也暴露无遗。
虽然已经愈合了,但只要血液循环一加速,这些痕迹还是会在皮肤上暴露出
来——这是我在前世所熟知的生理特性,可在异世界里怎么还有人知道这种事?
「好了,小姑娘。你身上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妙……是你自己坦白,还是我们
给你送到勒玛内亚那里、让你招出来?」少年用轻佻中带着某种高压的态度,不
紧不慢地给我送上最后通牒,彻底击溃了我内心最后的防线。
「哈……呵呵……哈哈哈……」也许是紧绷的神经终于在绝望的关头松了下
来吧,我反而笑出了声。虽然已经完全被这伙人所慑服,但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
大脑崩溃,此时我真的笑得很坦然,甚至流出眼泪来。
这就是穷途末路吧。如今的我除了绝望地闭上双眼,也没什么别的能做的了。
仿佛赌最后一口气似的,深呼吸,我难得用自嘲而强硬的语气回答道:「……你
们把我送不到他那里去……勒玛内亚已经被我勒死了。」
「被你勒死?」听我这句话的少年颇感意外,似乎是有所预料地摸着下巴,
狐疑的眉毛却一直舒缓不下来:「看你气色,应该是还没怎么被调教的性奴隶吧。
是从哪里找到绳子了吗?那个子爵怎么会这么没防备心?」
「……我将他们给我的粗布毛毯撕成条段、编成了三股绳……」既淡薄又平
静的声音,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望着地面坦白:「我没有家人的把柄在勒玛内
亚手里,我是被奴隶贩子抓到、被勒玛内亚买回去的性奴隶。那肥猪私自将我当
成他的东西,临死前一直嚣张跋扈地喊我母狗、淫女……以为给我关在牢里锁起
来,我就会摇尾乞怜地当他的精液便器,结果被我反捅了一刀,真是好笑。他再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这种结局吧。」一边发出低低的自嘲,一边将心底的愤怒
化为绝望的笑声——那是有如高原上沸腾热水的低温怒意。
「……把她带走吧,诺因斯。」少年没有回答我万般嘲弄的话语,以隐含疲
乏的语调跟身边人搭话。
一直低着头,我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大大的哈欠声:「现在几
点了?离子爵府邸还有多远?」
「凌晨快五点吧。估计半小时后就可以到达子爵府。」被少年称呼为「诺因
斯」的大汉回答。见我没力气再换上女仆装,便拿了一件大大的外衣披在我背上,
也不给我穿上袖子,就这么将上半身裹起来拴住,然后把我推上了马车。
「不论怎么样,勒玛内亚虽有辱于你,但你夺了他性命就想逃跑,也是跑不
了多远的。」一行人开始收拾营地和物资,唤醒马匹准备出行,少年则依旧坐在
马车前室,漫不经心地跟我搭话道:「放心,我们带你回去只是让你接受公正的
审判……奴隶交易在王国并不合法,说不定你反而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我从没想过夺人性命。」听不出少年语气里安慰的成分,我同样漫不
经心地接过他的搭话。
从坦白一切开始,我就没想过乞求任何人的慈悲,于是从低垂嘴唇中所发出
的,也都是全然不相干的话:「莫名其妙落入到性奴隶的境地,我是无法接受的。
我应该去做的事情还很多,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入到这般境地……或许就是因为绝
望到无所谓了,我才选择手染鲜血吧。」
「但你不还是逃出来、遇见了我们吗?这不就说明你其实到最后也没放弃,
甚至还成功了不是吗?」
马车震摇了一下,随着马鞭声带着些颠簸缓缓启程。
「成功?你如果觉得我算是成功的话,为何不放我一马,咱们分道扬镳谁也
不打扰谁?」
「呵,分道扬镳……你以为逃得了今天,逃得了明天吗?领主死亡这种事可
是天大的动静。要是你不及时把事情原委公诸开,此事就会酝酿得越来越严重,
警务士兵迟早会给你抓到。在这穷乡僻野的地方,女性在监狱里可是没什么人权
的。可别指望领主的私兵会对你公正,光是逃罪就够你受的。」
少年嗤笑般的声音微微颤抖,又拿出手绢擦了擦手,歪过头俯看我的脸:
「行了,不谈这些不愉快的话题,来相互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佩鲁特,目前在
这走私商队里干些参谋之类的活。你叫什么?来自哪个贵族?」
「……我叫栩株。」简短地报上姓名之后,我闭口不语。
「只说名字吗?第二个问题呢?」
「我只是对等地向你报出名字而已。身世什么的,你不也是有所隐瞒吗?我
看你的见识不凡,明明和我同龄就担任一个商队的参谋,肯定也不是什么俗家子
弟。」
「这有什么问题。我是尤伦比恩帝国落魄贵族的末裔,被皇家给盯上,在一
次小闹里被弄得家破人亡,只能流亡异国勉强混口饭吃,没有向你坦白这事,只
是我觉得不值一提罢了。」佩鲁特摊开手带着苦笑摇了摇头,表情却是爽朗到近
乎若无其事的程度,默然等待我的答复——得到的却是我的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
「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容易笑出来——就因为听了你满是苦言、半
真半假的这套说辞。」我不假思索说出来的句子,迎面而来的却是少年狐疑的目
光。
「何以见得我说的话半真半假呢,栩株?」
「不明显吗?」我将头往身后车板一靠,一动不动地盯着佩鲁特全身:
「你们自诩走私商队,可从刚才启程的准备来看,你们却没有连夜赶路的打
算。肯定是在当地找到了什么安全的销售途径,起码是和当地豪绅有所约定…
…」
「夜里不热、你的袖子却卷着,睡觉还戴着头巾,甚至时不时拿出手绢擦手。
相比其他男人满身汗味,只有你身上还算干净。说明你在商队里既负责杂活,也
负责接触各种重要人物,要保持仪表和他们经常握手之类的。而且你接触的也不
是一般商人,而是商人背后的金主大头一类。」
「你对家里『小闹』这个词拿捏得挺准,既然是小闹,普通人就没什么追查
的渠道了。不过,你经常用于工作的手臂和手都很干净,脖子上却有数道伤疤,
是咬痕吧。从你对你的初体验印象极差来看,似乎那次『小闹』,和家族给你安
排的对象有关……」
「等等,『我的初体验印象极差』?」
佩鲁特表情凝重地听完我的话后,突然哭笑不得地加以打断:「这又是卖哪
一出?你的性经验也没多少吧,难不成还老成到了能看出其他人经验如何的地步?」
「这还用想?」我将脑袋后仰到车厢上,眼睛依然不动地看着少年的脸,微
微上扬干涸的嘴唇:「那个叫诺因斯的大汉叫醒你的时候,你也说过,前几天你
们出发前是有妓院在附近的,但你们都没有去,这样至少就攒下了好几天的精力
了吧?」
「那些男人们且不论,虽然没怎么动我的身子,但他们的眼神都很诚实,唯
独你这种年纪的男孩子,对一丝不挂的美少女反而如此镇定。一开始没什么压枪
的动作也就算了,现在坐下来了连腿都不夹,难道是宦官不成?」
「可从你负责接待各种大人物的经验来看,你显然是被当成贵族家继位者来
培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早已不是处男,而且对初体验印象很差,几乎是心理
阴影程度的。」
「另外,一开始你检查我的时候,光捏着我的手也要说声『得罪了』,估计
你对你的第一次对象也很是愧疚,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和家里闹崩的吧。我
说得没错吗?」
听了我的回答,佩鲁特的嘴角微微扭曲。虽然只是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我没
看漏眼。我更加确信自己的推理。
沉默了一会,少年叹息似的耸耸肩道:「哼……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我早就
心有所属了,所以才对你没有兴趣的。你怎么不考虑这一点?」
「已经『家破人亡』的人,谈什么心有所属啊。而且你一说这话,反而让我
更确信了哦——别以为我不懂男人。」赤眸不停地将佩鲁特的脸映在其中。少年
这幅表情,甚至让我有番放声嘲笑的意味。
而这也彻底终结了我们之间的对白——佩鲁特略微不耐烦地扭过身子,不再
靠着车厢,用手撑着下巴将头往外歪去。
此后马车驶出森林,一直到子爵领,佩鲁特和我都一路无言。
卷一精灵都市同盟(6)柳暗
「嗯……事情经过我清楚了。」坐在领主办公室的书记桌后面、隆迪亚若有
所思地翻出文件,在刚列出的一则事项后面划上叉号。
直挺挺站在办公室中央的,是走私商队的首领诺因斯——他脚边则是被绑着
双手、赤身裸体跪坐在地的我。
「宅邸周围的防卫明明比平常还要严密,亏她还能杀死领主甚至逃出去。」
「这姑娘说她是从下水道出来的,那可是咱们和勒玛内亚平常接应的地方,
肯定不会有什么守卫——是个聪明孩子对吧?连我都佩服得不得了啊。」诺因斯
略微丰厚、但形状工整的嘴唇咧开大笑了起来。
相比之下隆迪亚则表情依旧平静。他没有回复壮汉欢愉的笑声,只是放下手
中的文件交代道:「以后子爵领和你们的交易,就由我来代行,还请你们按往常
一样来打照应……另外,领主被害的这件事也多亏你们了,后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泰瑞莎会给你们送去报酬,她就在门外。」
「好咧~没对交易产生太大的影响就行。这小姑娘也就先放在你这儿了,隆
迪亚。」诺因斯一边摆出不可思议的熟络笑容,一边走过办公室大门。
现在只剩下留在原地一丝不挂的我……和眼前这名叫隆迪亚的衣冠禽兽。
「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隆迪亚一边检查起我的粗布袋、清点里面
被我顺走的领主财物,一边试探似地朝我搭话:「但你刚来一天就杀掉了领主、
席卷财物,避开宅邸的警戒逃离——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只是走运外加些小把戏罢了……」
「小把戏?」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秘闻似的,隆迪亚夸张地复读出我简单阐述
的事实。滑稽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哑然失笑。
隆迪亚将好奇的视线对准我自嘲的脸,略显干涩的脸也扬起笑容,粗厚的眉
毛却不见一点舒缓,讽刺似地微微眯起眼睛:「你倒是让我冷汗直流啊。虽然料
想到你会有些鬼点子,但我可没想到你能找到法子下死手——假如深夜找你交欢
的人换成我,我是不是也得变成你的花下亡魂?」
「别显摆你那拐弯抹角的恭维话了。和你性交的时候,一直都是你占据上风,
根本没有破绽——起码要两三个月才能让你放松警惕吧。但到那时候,你也早就
发现……唔……!」
完全不打算将我的话听完,隆巴迪已经靠近了屈膝在地的我——
「呜呃……」男人的手伸向我的胸口。被绑住双手的我自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隆迪亚分别抓住我的肩膀和细腰,将我搂进怀里。
「你刚才怎么称呼我的,栩株?」
「主……主人。」说出此等称呼的同时,虚张声势的态度也逐渐放软。隆巴
迪微微一笑,细细端详着表情失去颜色、全身开始颤抖的我。然后将手缓缓地滑
向皮肤四处。
手腕被绑住,现在的我也根本无法隐藏私处。肌肤被暴露在男人面前,只能
紧张而逐渐加重地喘息起来。
「要在……这里做吗?主人不会……精虫上脑了吧……」
「『精虫上脑』?有趣的形容。我只是确认你身上是否还有其他可能杀死我
的东西。」
隆巴迪的手指,轻拂着我渗出冷汗而发颤的皮肤:「那群走私商,我也没办
法完全信任,没准他们在你身上布下了陷阱术式。比如绑着你的绳子,又或者你
的皮肤……」男人的嘴唇凑在我的耳边。他的手已经摸到了上下略微弹动的乳房,
然后露出冷冷的笑容。
我的细颈颤抖起来,忍着泪水面向隆巴迪,整理好呼吸,然后说道:「我知
道了……主人……但是……还、还请您住手……继续这样的话……」
「嗯?继续这样的话?——」面对用颤抖声音诉求的我,隆巴迪再次卖关子
地冷笑起来。
「请……不要这么……愚弄我了……主人……」
「哦?身为奴隶,却敢对主人说『不要』?我没听错吧。」
这次的拒绝不是撒娇,而是明确的请求。可隆巴迪连这点空隙也不给我放过。
哑口无言,我强忍着泪,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不……是我错了、主人…
…随你喜欢吧……」
「嗯?什么,我听不见。」
「请……随您喜欢吧……!尽情调查我的身体……」之前拼命维持的虚张声
势和气势,仅仅在几句调戏下就消失无踪了——
泪水夺眶而出,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就情绪失控。明明已经做好
了觉悟,也从未指望过有奇迹发生……
(放心,我们带你回去只是让你接受公正的审判……)——只能是因为,我
心底其实还是有所期待的吧。
佩鲁特给我做了公正的承诺。可到头来,我还是回到了被这衣冠禽兽玩弄的
境地。走私商们领了报酬后便对我撒手不管了,果然一开始就不能向那种人抱有
期待的。
……不,也可能是我太过分了。
(已经『家破人亡』的人,谈什么心有所属啊。)
佩鲁特……虽然他对自己的过去有所隐瞒,但我却毫不犹豫地揭了他的伤疤,
甚至丝毫不顾忌地放声嘲笑。多少会让他受伤的吧。
我不断流着眼泪,眼皮也开始发生温热的痉挛。
「啊……啊嗯……咿…啊……」
隆迪亚已经将我的乳头含在嘴里,紧紧地吸了起来。用舌头压住突起,像享
受其中触感一样,粘稠地舔着。
令脑髓都加以警觉的快感席卷全身,我的脊背控制不住地后仰,肩膀却反而
认命似的垂了下来。
热而柔软的舌头的触感,让我不禁浑身发抖。
隆迪亚的脸靠近过来,感受到雄性呼吸的我的脸颊变热,疯狂想捂住脸、遮
掩自己的痴态。绳子却将我的双手绑在身后,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哼。乳头变硬了。不愧是淫乱奴隶的身体。」
「才不是……」刚要驳斥男人的调侃,嗓子就不自觉地将声音咽回。
被男人舔着乳房,我的脑袋也乱成一团。微微颤抖的身体所享受到的快乐,
已经毫无阻拦地写在了脸上——连我自己也清楚这个事实。
「把腿张开。」将我的身子放倒在地,隆迪亚做出了这样的命令。
一时间,我在想他为何不自己上手,本能愣了一瞬,可还是很快就理解了过
来——然后一边让身体做好觉悟,我一边在隆迪亚眼底张开双腿。
紧闭的肉唇刚一接触到空气,就因紧张而变硬。身体也随之更加恐惧地颤抖。
隆迪亚看着我大张双腿、却瑟瑟发抖的模样,冷笑着毫无动静,好像是在看
有趣的玩具一样。
全身颤抖越来越强烈、甚至小穴也开始因为空虚而抽搐——就在我终于开始
从心底渴求被抱的时候,隆迪亚总算掏出了自己的肉棒。
(等一下……这么大吗?)和斯斯文文的身躯完全相反,隆迪亚的男根,映
出意料之外粗大的轮廓,让我害怕地打了个冷战。
明明已经被他进入过自己的身体了,可上次是做足了前戏的吧?——回想起
来,上次和他性交的时候,他也是很慢很慢地进入我的身体。这次在亮光底下亲
眼看见,才知道那时进入我身体的男根有多么粗大。
隆迪亚戏谑地俯瞰我睁大的眼睛,慢慢地俯下身子。
「放心,和上次一样,我会慢慢来的——不过,如果不想痛的话,你也得努
力加油哦?」
「呜呜……」粗壮的男根怒张着压在痉挛的秘部上,令我的全身都开始蜷缩
起来发抖。
隆迪亚一边将分身往闭合的唇瓣里卷进去,一边用下体摸索着阴唇周围的软
肉,然后一用力挺腰、扎进了我的身体。
「咿……啊…啊啊啊!!停下来…请等一下!!」
原本还打算以触感回想对方的形状,可没等我做好准备,粗大的龟头就出乎
预料地、直接进入了我毫无防备的小穴。
「呀、哈啊!唔唔……嗯…啊!!」
隆迪亚将手放在我厚厚的乳房上,开始捏着乳尖往里面揉搓。
还没给足前戏,就开始这种剧烈的刺激,只会让人感到疼痛。我挣扎般地不
停摇晃自己的身体。随着思考被疼痛和快感逐渐冲洗干净,隆迪亚的阴茎也紧紧
地拧了进去——
「呀!!咿咿!啊,啊……住手!拜托了……啊……要裂开了!!」
完全无视了尖叫的我,隆迪亚继续挺着腰,将小穴里苦闷般被紧紧缠着的阴
茎接着深入进去。
紧致的肉壁终于被推开,从阴茎的尖端开始埋进去一半,都在小穴里被紧紧
地勒住。
这样的快感也令隆迪亚的身体大幅度颤抖,舒畅地吐出了一口气。
但对我来说,男根在身体里的动静只会带来痛苦。长长的睫毛边缘被泪珠沾
湿,使我的整个视野都模糊不清。
「呀……!啊,啊!……拜托了……主人……拔出来,请……啊……这样
……会坏掉的……!」
终于无法忍耐内心的决堤,我开始哭了,不停扭曲伸展着脖子,想方设法缓
解下体的疼痛,然后无力地将后脑勺朝地板上仰去。
泪滴洒在脸颊和周围的地板上,我就像孩子一样抽泣。
抱着这样的少女,隆迪亚的手指也顿时觉得充满了力量,陷入柔软的乳房中
大力抓住。下一瞬间,坚硬的性器又像刀子一样往里拧了进来,顶住我的子宫。
「哇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好痛啊!!」我用颤抖的声音尖叫起来。
子宫被男根推入到快要坏掉的程度,粗壮的阴茎将子宫口顶开,将子宫大力
往上推去——甚至能摩擦到内壁的粘膜。
没有之前那样享受快感的余地,过于粗暴的子宫交只让人感到痛苦。但是在
这样疼痛的糜烂中,下体渐渐开始湿润了。
不是爱液,而是浓厚的先走汁弄湿了肉壁。每当结合部发生抽插时,就会发
出咕嘟咕嘟的猥亵声音。
「啊,啊,啊!……」
为什么?
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先走汁,我的脑袋一片混乱。
明明很痛……明明只感到痛……
尽管如此,阴道的肉壁逐渐变得湿润也是事实。怒张的阴茎受到润滑,抽插
运动也自然开始了加速。塞满了下体的男根,每次推到子宫,都会让我的身体猛
地一颤。
正如抽插的动作那样将子宫推高,全身都开始产生沉闷而麻痹的快感。
淫声扑溅在耳边也加速起来,我的喉咙深处也开始漏出甜美的吐息。
「咿嗯……啊……!不行……!拜托……请慢一点……啊……」
双手被绑着没有抵抗的余地,我只能用胳膊肘顶在地板上,勉强支撑自己摇
来晃去、筋疲力尽的身体。
尽管如此,由于肉体本能的反射,腰还是会不自觉地痉挛往后仰。男根在小
穴的深处被紧紧勒住。在深深地往里突入的同时,敏感的尖端被紧缩的阴道包裹,
隆迪亚发出低咽的吐息声。
徜徉的快感的也让男人的精力大增,隆迪亚用胳膊将我的整个腰都抬起来,
夸张地摇动我纤细的身体。我像暴风雨中的小船一样被粗暴地玩弄着,把全身都
托付给了他的手臂。
突然,翘起的背被摇晃的外力一扬、向前倾去。我倒在隆迪亚的怀里,紧紧
地贴上男人宽阔的胸膛。
「啊……嗯……啊……啊!嗯……」
白嫩的屁股被抓着抬起又降下,几乎失去知觉的两脚跪在地上,拼命维持着
平衡。
像是要抓紧摇摇欲坠的身躯一般,隆迪亚单手握住我的细腰,指甲深深嵌入
腰间的软肉,随着活塞运动咯吱咯吱地挠着。
意识模糊,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呼呃……啊……呃咿……嗯……!」
耳边听到的粗气,到底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属于侵犯自己的男人的?
白皙的皮肤因为出汗而变得光滑,乳房贴在男人身上不停摩擦,也不知是舒
服还是恶心了。
每次男根被抽出肉壶,又从那里深入进去,到底是感到痛苦还是快乐——连
那样的事我都不知道了。
不久,低沉的呜咽震动了空白的鼓膜。
陷入腰肢和屁股的手指,顿时捏得更深、更用力了。紧接着,野兽的咆哮在
狭小的办公室内响起:
「要出来了……啊、呼……!」
「啊啊……等等!呀……啊。好烫!啊啊啊——!!」
在尖锐的呻吟声中,被顶开的子宫,接住了男根吐出的精液。
以惊人的气势放出的滚烫白浊,大力喷射在子宫内壁,几乎令我感到了实质
的冲击力。
忘记了自己又被弄脏的事实,全身都感受到快感的浪潮,让我差点失去意识
地紧闭双眼、吐着舌头。
花了很多时间,男人才吐完最后一滴精液。隆迪亚终于吐出了停止的气息。
仍留在高潮中的我却全身酸痛。隆迪亚还在痉挛的我放在地板上,用手绢擦
拭起自己被粘液弄脏的肉棒。
瘫倒在地的我浑身是汗和淫液,无力地躺着望向天花板发呆。
连两腿依旧大开的事实也加以忽略,对露出的屁股也丝毫不感到羞耻。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隆迪亚在我脸上扔下了刚刚用来擦拭肉棒的手绢。
手依旧被绑在背后,现在也没什么力气把黏在脸上的手绢甩下去了。
不甘心地闭上未干的泪眼,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在原地不停喘息。
「——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毫不留情的声音,将我远去的意识再度拉回现实。
……这家伙,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我吗?
睁眼一看,书记桌旁的隆迪亚已经整好了衣装,手里捧着一张羊皮纸,停在
我脑袋旁边。
不顾依旧抽搐的小穴,我的嘴唇无力地扭曲起来,隆迪亚自然是毫不理会:
「这封密信,可是你从领主那里搜出来的?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吧?」意外的
问句,让我一时无神的眼光也恢复了过来。
密信?我有搜出来过这种东西?
眼睛茫然无措地向上看——隆迪亚脸上果不其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没注意到吗?算了。你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不过好在,给
这篓子兜底的人是我。」
男人苦闷的脸自嘲似的笑了笑,将羊皮纸妥善地收进书记桌上的小匣子里:
「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栩株——在努拉楔尔王国,奴隶交易是并不合法的。
我虽然临时任普利达领的领主,但也没打算接过勒玛内亚的烂摊子。换句话说,
我可以帮你平去谋杀领主的罪名、从而保证你的自由身……」
「……然后绕着圈给我上枷锁吗?」没兴趣听中年男人的大段说明,我毫不
抱期待地歪过脸去,不看隆迪亚一眼。
「——不是。我是说奴隶这种违法的存在,对于领主而言毫无疑问是污点。
一周内王国就会派遣使臣到达我领,你在我这里会很碍事……明天一早,我会向
诺巴尔领派出商队,你随商队带着我的介绍信交给那里的领主,他可以给你提供
合法合规的工作去处。」
「……是吗?隆迪亚大人方任新官,不会是想把我当成交好的材料、卖给那
边的领主吧?」
「怎么理解随你。我已经说过,奴隶交易在王国并不合法。」对于我的言语
试探,隆迪亚一直表现得相当平静:
「选择我给你摆在这儿。一是继续作为我的性奴,余生都在普利达领给我侍
奉;二是赶紧离开这里,领主被害的事我给你摆平,后面你干什么事都再也和我
无关。」
「强奸完我之后才告诉我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就跟所谓的分手炮一样扯淡——我用力晃了晃头,黏在脸上的手绢还是甩不
掉,最后还是放弃似的将脑袋往地上一瘫:「如果我选择二的话,希望你满足我
一个条件。」
「哦?」听着我漫不经心的话,隆迪亚用鼻尖哼哧了一声,像是讽刺我自不
量力似的嘲笑道:「主人给了你这种好处,你这奴隶兼杀人犯还想要条件?」
「平白无故蒙受嗟来之食,才是大多数时候祸患的开端。我虽然不怕事情变
得更糟,但也不想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嗟来之食』……你还真是胆识不凡啊。」隆迪亚似乎还起了兴趣,从旁
边抽了把椅子坐在我身旁:「说说看,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的介绍信内容由我来写,你在末尾签个字就好。另外除了签字的时候,
介绍信从头到尾都要由我来保管。」
「……你觉得光签个字的介绍信、和亲笔介绍信的效力可以等同吗?抱歉,
此事关系到我的名誉,不能随便满足你……」
「『名誉』?你的所谓名誉,只是让我充当你们危险往来的棋子、好在事情
暴露的时候有个推锅对象吧?」
瘫倒在地、用最落魄的姿势发出嘲笑——我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奇痒,发出
的声音也变得不知是哭是笑。
望着这样落魄的我,隆迪亚也佩服似的弯起嘴角。充满绅士气概的脸孔虽然
还算平和,但他的嗓音却开始洋溢出危险的音符:「看来你不仅有胆识,还很狂
妄……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小姑娘?」
「一个经常领兵、多愁善感、谨慎到产生严重焦虑的人。」
隆迪亚正准备以无形的气势朝我施压,却被这突然的一番话堵住喉咙。男人
脸色陡然一变的同时,强硬的气势也消失无踪。
「虽然被领主视为心腹,但你却不愿意欠他人情,估计是因为你自心底也瞧
不起那肥猪。你早就准备好从那肥猪那儿接过领主的事宜,但你为此琢磨的并不
是如何打理好这片领地,而是怎么经营才能把自己卖出个大价钱——这些够了吗?」
我一直闭着眼睛,等待隆迪亚的回答,然而周边空间只有名为沉默的雾,悄
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须臾,隆迪亚的嘴唇终于发出咬牙般的声响:「呵……你这小妮子,怎么只
会说这些疯话了?」
「在那之前,帮我个忙,把黏在我脸上的手绢给收回去——这上面有你的口
臭味,估计是你焦虑症的缘故经常在咬。」
面对男人显而易见的动摇,我心里只觉得麻木,没有一丝快感:「你的全身
装束都很新,唯独这手绢缝补了三四……五次吗?手工很精细,但不同材料的味
道我还是分得出来。你这种身份的人,对一个经常用来咬的手绢这么偏执,说明
你不仅多愁善感,而且这手绢已经成了你焦虑时候的情感依托。」
「你的站姿和走路姿势都有军人的风格,这点很容易分清。你并不是窝在办
公室里的小白,因为你的脸比手腕要明显晒得黑一些,所以我猜测你经常领兵。」
「领主死亡隔天你就接任了领主事宜,显然在那之前你就是领主的心腹。可
领主办公室里的人迹和文件寥寥,说明你根本没考虑过如何告知领主的死亡,也
没想过各种事宜的交接——你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份工作拱手让人,在那之
前你肯定是在想着如何把自己经营出一番好价钱。」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要写一封介绍信,把我送到隔壁领的领主手上——
会安什么好心吗?……」
真是没意思,我颤抖着泪眼发出嘲笑,就差把【没出息的男人】写在脸上给
隆迪亚看了。
「……那『我不想欠领主的人情』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瞎猜的。换做是我,我也会不想平白无故蒙我瞧不起的肥猪关照。」
「呵呵……」
隆迪亚俯看着我,表情和最早之前并没有不同。然而那对黑色眼睛之中却闪
着肉食动物的光芒,射穿了少女稚嫩的面庞。
「有趣——也许我不该把你当成弃子……而是该给你扔进妓院,让你整天尝
男根的滋味,吞男人的口水和精液,用各种姿势在他们下娇喊呻吟。凭你的观察
力,经验多了以后,说不定你只要睡一次男人就能得到他们的商政情报——这样
才会对我更加有利,你不觉得吗?」
「……」原本满不在乎的心情,顿时被这番威胁给提上了嗓子眼。虚张声势
的气焰也再度熄灭。我的嘴唇颤抖,对隆迪亚的威胁哑口无言。
诚然,我害怕了。虽然之前毫不顾忌地显摆自己的推理,但那是因为我被粗
暴的性交冲昏了头脑,而几乎忘掉了他为刀殂、我为鱼肉的局面。
如今隆迪亚对我有着绝对的强势。我有很多种办法确定自己不可能守口如瓶
——前世缅北地区的活例、无数折磨人的威胁和刑罚,光是想象都令人毛骨悚然。
只要稍微动用一点手段,我就迟早会对隆迪亚言听计从,成为他的母狗、爬在他
的身下摇尾乞怜……
刚才被强奸的疼痛——哪怕已经不是处女却依旧那么疼痛,着实给我留下很
大阴影。若是被送到妓院的话,每晚都要服侍那些不把我当人看的男人们……我
的心也迟早会坏掉的。
「怎么了?我在问你的意见啊,母狗?这副表情,是知道怕了吗?」
薄薄的嘴唇大力翻动着,隆迪亚一转先前平静的斯文姿态,几乎是歇斯底里
地滔滔不绝起来:
「仔细想想,确实我该改主意了……你这样自命不凡的小妮子,果然还是当
性奴更合适——但我不会把你送到当地的妓院,这小小的普利达领,根本不是我
该呆的地方……我要给你调教到言听计从,一个字也不敢违逆……让你在大庭广
众下脱衣,你还要跪在我身边舔我的脚!此后跟在我身边,一边解决我的性欲,
一边为各种男人侍奉交欢,如此一来……」
「——隆迪亚大人!」令我毛骨悚然、几近害怕到流泪的宣告声,突然被一
记推开办公室大门的重音打断了。
「……怎么回事!是走私商对报酬不满吗?他们要加多少钱,都给他们加就
是了……」
「不……不是走私商,隆迪亚大人……!」
脸色发白、神色仓皇的仆人,不停开阖着嘴唇,发出不成段的音节:「是王
……王国的使臣……已经来到宅邸门口了!门府的护卫没人敢拦,现在正朝着办
公室要来见您!」
卷一精灵都市同盟(7)花明
「王国使臣!?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提起的高音几乎震得我耳朵疼。
隆迪亚一改先前威逼胁迫的姿态,狼狈无措地环视了办公室周遭,然后朝一
动不动的仆人大声叫喊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去见他!我可不能在这种
地方接待……」
「——接待什么的就不必多劳了。」铁锈般的沙哑声音从远处响起,对隆迪
亚做出了回应。
抬眼一看,在敞开的办公室门扉外,漆黑色的一队骑士正由走廊对面走来。
站在最前面的是身穿白银甲冑的魁梧男子。
沉重的足音伴随厚重的铠甲声,仿佛一群毫不留情的可憎巨兽般逼近。先前
徘徊在走廊里四处打扫的仆人,也全都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边。
「咕……」
隆迪亚虽然喉咙里只听见断续的嗓音,但随着骑士小队步入办公室,他也连
忙大声控诉道:「请留步,骑士阁下!你们的到访没有预定。因为你们对我府的
介入,今天的日程已经产生混乱。还请你们——」
「我是王国军事议会·黑骑士团司令部所属的骑士贾拉鲁德。」如铁锈般低
哑的男声,从钢铁面具之下流泻而出。
身姿魁梧的骑士,随身后的士兵进入门扉,整齐而毫不留情的步伐有序排开,
随后万般俱静。
好像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白骑士覆盖着脸部的面具,不明显地朝我这里
转了过来、然后慌张似的迅速移开了视线,扭头朝向身后——
一位戴着单片眼镜、黑发黑服的青年,识趣地眯起眼睛,同时又姿势微妙地
点头。他拍了拍披肩上的肩带,不知从哪里取出一裘长长的毛毯,来到我的身边。
又是陌生的男人朝我接近,我本能地感到害怕起来,缩了缩身。青年没给我
多余的动作,迅速将毛毯披上我的裸体,将我抱着裹了起来。
强劲有力、且颇令人感到安心的公主抱——青年脸上扬着事务性的、令人感
到不痛不痒的微笑。可能是因为其嘴唇几乎扬到耳边的关系,那微笑看起来颇显
腹黑。仅仅是笑起来的模样,就仿佛在脸上蒙起了另一层面具。
「打扰致歉,费索尔先生。我军本在前往克莱里亚要塞的途中,却遭到了【
眠夜魔女】党羽的骚扰。我们恐怕此城也会受魔女的灾厄波及,便联系了王国的
监察使臣紧急前来视察——请问领主何在?」
骑士如同铁锈般的声音,并不带有丝毫恫吓的意味。然而隆迪亚却已经开始
肩膀颤抖。强忍着紧张的呼吸,抬头看着高出自己三个头的骑士,同时舌头打结
地回答:「领主……很是不幸,这里的领主勒玛内亚子爵昨晚遭到歹人谋杀,现
在由我暂任领主一职。」
「领主被谋杀?」骑士从面具底下流出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意外。
似乎是注意到话题的主导权回到了自己身上,隆迪亚乘势吸了口气,用惊魂
未定的声音接着说道:「是的,领主大人从事不法的奴隶交易……结果在交欢时,
一不谨慎被奴隶杀掉了……那边那个小姑娘就是凶手。」
「奴隶交易……身为普利达领的领主、无数前线克莱里亚要塞士兵们的后勤
支柱、以及他们亲属的领袖,竟然干这种龌龊的勾当。」
虽然隆迪亚迫不及待地指认我是凶手,骑士却对此仿佛没听见似的——又或
者他听见了也觉得无关紧要,只是愤愤地握起覆盖铁甲的双手。
「既然如此,领主的事情先放一边吧。从事违法的奴隶交易、最终却被奴隶
所杀,这种事实在难以定性……」
「——反倒是您,代理领主隆迪亚·费索尔阁下。」
用刻意而婉转的声音接过骑士轻叹的,是用毛毯裹住我的裸体、此刻也依旧
轻柔横抱着我的青年:「方才你与这少女在领主办公室内一片狼藉,难道是在行
些翻云覆雨之事?前领主进行奴隶交易不假,但代理领主也敢一同共犯,便是与
前领主同罪。你可知道?」
「在下……在下只是对谋杀领主的杀人犯进行审问……」
「『审问』?那就是说你敢绕过王国的审判律法动用私刑?」青年薄薄地开
阖面具般的嘴唇,像蛇一样嘶笑着。
另一方面,头上已经浮出冷汗的隆迪亚,则狼狈地低眉顺眼起来:「并…
…并不是私刑的程度。关于领主的死亡,在下也是一头雾水,所以在下为了从嫌
犯那里获取更多信息,就动用了些手段……」
到这种情况了还在嘴硬,连我都佩服他还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对于隆迪亚明显动摇的声音,青年只是呵呵笑了笑。他裹好我身上的毛毯、
轻轻将我放在房间角落,然后朝隆迪亚转过身:「还是先聊聊正事吧——我是王
国国务院【编外分省】的仲裁官、特里扎·德·萨拉法尔。卑职不才,担任本次
监察任务的总负责人。根据王国行政法第四条,在确认来自于『魔女』的威胁排
除之前,各地区诸侯无权限制我们的行动,因此还得麻烦您这一阵子。同时要求
您将最近两天的日程表清空,以配合我们检察。」
「日……日程表这个……由于我只是临时代任领主……所以……」
「贾拉鲁德骑士会为您排除一切麻烦,费索尔阁下。」青年回应隆迪亚的声
音依旧婉转,甚至是殷勤的程度。
他来到高大骑士的身边,用手指敲了敲银白的铠甲:「凡伊斯坦格尔平原之
内,诸侯贵族无不畏于此人的名望——他可是黑骑士团最强悍且凶暴的骑士。四
年前他在对【精灵都市同盟】的自卫战中,将一个纯血精灵部族、以及本军中勾
连敌方的两个中队全都加以歼灭——有这样的角色助阵,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咕……」隆迪亚干咽了口唾沫,颤抖的指尖嵌进手掌里。终于再也说不出
一句话。
「总而言之,现在就开始排查魔女的威胁,以及进行监察任务。剩余的事项
就在未来还当解决……贾拉鲁德,请您先去为士兵们清点武库吧——」
「等一下、特里扎……」
青年刚又抱起我打算出门,就被高大的骑士小心翼翼地拦住脚步。
——从面具下流出的声音稍嫌慌忙、甚至有些青涩。同之前青年所介绍的可
怖形象截然相反。
骑士隔着钢铁的面具低身附下,这时候我才发现他是附在我脸边仔细确认。
覆盖铁甲的手发出微小的金属碰撞声,是在颤抖吗?
「……不会错。」
不知为何,映在眼里的壮硕身躯,一时似乎显得有些颓然。
骑士随着几乎听不到的低语缓缓起身,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向隆迪亚——
「怎……怎么了,骑士阁下?」
似乎连自己站在哪儿都忘记了,隆迪亚的双腿连声音一并颤抖着。就在他一
看之下反射性倒退的时候,骑士的拳头已经高举了起来……
「轰!——」
空气连着地板一同发出震摇。随着手臂带着风声挥落的同时,骑士愤怒扭曲
的拳头已经深深嵌入墙壁,裂痕在墙壁上像蛛网般扩散开。
——和我一样,瞪大双眼的隆迪亚,脑袋已经陷入彻底的恍惚中,面色也完
全僵硬。偶尔从喉中漏出的嗓音,也被墙上不断蔓延的裂声所掩盖。
「再让我看到你动这少女一根头发,这一拳就该砸在你的脑袋上了。」充满
恶意的警告仅是稍露锋芒,就让我也听得一阵哆嗦。
已经瘫软在地的隆迪亚,怔怔地仰望骑士无情的假面。
——不过,从理性勉强还辨认得出的声音内容来看——骑士似乎是在庇护我
吗?他是谁?这到底是……
「不用害怕,小姑娘。贾拉鲁德认真起来就是那副样子。」
青年笑嘻嘻地从骑士身上移开目光,随着门口排列开的士兵自觉让出道路,
悠然地通过其中:「关于领主被害的问题,等下我们就好好谈谈——不好意思,
那边的女仆小姐?」
青年一边谈笑,一边望向走廊盆栽旁、依旧涩涩发抖的女仆少女:「可否麻
烦你与我们同行?卑职此行匆忙,没有带随行的贴身侍卫。有些事情需要稍微借
用一下贵府的仆人来帮忙……您也不介意吧,费索尔先生?」
「不、不介意……请便。」听见话题又被抛回到自己这里,隆迪亚紧张兮兮
地抖动双手,连忙摇头咬着舌头回答道。
——另一方面,蓝发的女仆少女连回绝的时机都没有,紧张到瞬间流出眼泪,
身子垮了下来、连忙跪倒在地:
「使……使臣大人!恕我不敢从命……!家里有父母和弟弟需要照顾,不能
随大人……」
「别担心,卑职之后要入住当地旅馆,只需要你帮忙一些搬行李和整理之类
的杂活,不会叫你和咱们一块离城——另外,不用喊我大人,卑职只是一个来此
巡查的文官,称呼叫先生就好了。」
青年一边摇头自顾自地说话,一边朝女仆亲热地眨着单边眼睛:「话说完毕
了就赶紧出发,这趟路把我给颠得呀……已经忍不住要好好睡个午觉了!——虽
然在那之前必须处理公务。」
看着青年油嘴滑舌地说个不停,我一脸茫然地对上他的视线。
藏在单片眼镜后面的明亮眼轮,加上对仲裁官来说似乎有欠庄重的黑色乱发,
就是这青年所带给我的印象——
沉淀着夜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我,深不见底。即便隔着单片眼镜,也有种
只要稍加窥探、就会被吸入其中的魅力。
单看脸孔的话,他似乎还相当亲切且年轻,但其周身却没有与年龄相符的朝
气感,反而是一种格外纯粹的孤傲。如同高岭之花,虽然活泼亲近,却有着明显
不同于周围的纯粹感。仿佛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隔岸观火。
「嘿~咻……好啦,呼。让我这一个文弱书生抱女孩子走这么久真是费劲—
—」青年轻轻将我放在马车座位上,招呼起车夫和女仆少女启程。他一边弹了弹
身上的披肩和肩带、一边重新朝我投来目光:「小姑娘,你可认得贾拉鲁德爵士?
——那家伙虽然确实比较直性子,但他像刚才那样激动的情况也很少,至少我没
怎么见过他那副样子。」
「我……」话题一开就是难以启齿的问题。青年不假思索地朝我抛出这个疑
问,其实我也对此感到疑惑——那个骑士为什么要这么庇护我?
「……抱歉。」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我摇头答复道:「我几乎没有过去
的记忆……除了名字,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所有事情都忘光了……」
「唔嗯……」青年抿起嘴、高雅地耸了耸肩,然后掏出一个小本本记着什么:
「那你的名字呢?可否记得姓氏?」
「我……我叫栩株……」
「栩株……远东的名称吗?」青年用羽毛笔抵着嘴唇,若有所思地抬头,同
时眼前一亮:「诶,小姑娘,看着外面的街景,你可想得起来什么?」
「呃……」虽然是很正经且热情的提问,但我抬起头、望向车窗外的风景时
也依旧很为难。
开展在眼前的是活力十足的闹街。一旁路肩停着数台没有系着马匹的双轮马
车,似乎是马车出租店的样子——另一方面,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马车在宽广
的车道上穿梭往来,在排列了无数地摊的走道上交互贸易。摊贩们热情地来回高
声叫卖,男女老少个个气血上涌红着脸进入的,是挂着花俏广告牌的酒馆与舞厅,
还有赌场。一些装扮过于艳丽的女性,被男人搭话后便挽着对方的手臂离开,想
必是站街女……
……不行,完全是大脑在分析眼前的情报。没有任何与之类似的记忆苏醒。
我本来就是个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人,没有系统也就罢了,连这个身体的原
身都没有一点了解,这也太过分了。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这样——没事~」似乎是注意到我低头说话的模样太过消极,青年乐呵呵
地扬起嗓音,合上了手中的小本子:「我只是在收集你的信息,从而尽量给你一
个公正的结果——贾拉鲁德骑士也可以给你担保。」
「担保?……」我愣愣地睁大眼睛,从青年的表情上反复确认刚才这句话。
「领主虽然被害,但身为被非法拐卖的奴隶,你在整场事件中其实是受害者。」
青年垂眉取下单片眼镜,用手绢仔细擦了擦,然后利落地重新挂回耳边:「所以
到整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前,我和贾拉鲁德骑士都是你的朋友。请不必担心。」
明明是害臊到有些不好意思的句子,却在脑海里无比绚烂地回响着。
一直以来都只感到麻木的内心,刚才好像有种什么东西从里面融化般的错觉。
这样温暖的话,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我现在
似乎被那骑士庇护着,如今说不定也逃出了成为性奴隶的命运……
「我……」
不知道。现在虽然万般困惑,但我也不是迟钝到会问出那么多不合时宜问题
的类型。
(放心,我们带你回去只是让你接受公正的审判……)——脑中不合时宜地
响起佩鲁特的话语。
隆迪亚好像说过,王国的使臣会在一周左右到达他的领地视察——是佩鲁特
的走私商队从中操作,让骑士他们提前到达了吗?
「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脑袋被错综复杂的思考所攻陷,顿时什么思路也进行不下去了。
恍惚且绚烂的错觉,在胸口填充。很快便涌上喉头,呼之欲出。
我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上的毛毯。原本清晰分明的视界,已经变得一团模糊。
仿佛原本清晰的理性混成了浆糊似的——
「呜……」
这样愚笨的感觉、被莫名其妙所感到的暖意所融化的钝感。
那是双脚一直够不着地面、害怕失去理性和平衡的漂浮感后,终于被平稳接
住的迟钝的温暖。
「呜、呜啊、唔……呜啊啊啊啊!……」脸终于控制不住地皱成了一团,我
埋进毛毯里嚎啕大哭。
别说是鼻涕与泪水,感觉连体内水分都榨得一干二净地哭着。
逃出来了——不,应该是被救出来了吗。
毫无所知地来到异世界,被侵犯、被凌辱、被背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
遇到可以信任的人。其实就连现在、已经确实从隆迪亚那里逃出来的现状,心底
某处也依旧抱以怀疑。
可是、可是…——
「呜、呼呜呜……咿呜!……啊啊啊啊……!」用毛毯所盖住脸庞的口中,
漏出布满裂缝的呜咽声。
——这份安心感难以怀疑。根本无法拒绝内心对这份温暖的期待和依赖。
绝不希望这是虚假,绝对不希望再发生什么转折了。哪怕是心里最后的一丝
担忧也想彻底扔掉。
好想就这么一直什么都不做,哭到自己哭晕过去。这样的话,一直压在心头
的负担,也会轻松不少吧?
另一方面,青年耐心地在不停哭泣的我身前等待。他无视在我身边不知所措
的女仆少女,默默凝视着我几乎无止尽的悲叹。
当呜咽声渐渐变小之时,青年总算简短的低声说道:「——你那些走私商的
朋友们,以后也要记得道谢。」
虽然仍旧流着泪,但我还是不可思议地张开了眼,回望着温柔凝视着自己的
青年的黑色眼睛。
「若不是他们散布【眠夜魔女】的信标,我还没合适的理由被上司派遣到这
里来。更别说贾拉鲁德的军队了——他们原本要在一周后才会来访征收辎重和军
械。他们是在确认了魔女的信标后,才快马加鞭赶来此地的。」
青年将小本子捏在手上,若有所思地朝身后一靠:「兵贵神速……不愧是被
称为武圣的贾拉鲁德骑士——如此强大的人也站在你这一边,所以不要担心。」
「……特里扎先生。」
「嗯?」
「我……听起来似乎闹了很大的麻烦?让你们这么匆忙……」明明已经受关
照到这种地步了,我却还问出如此蠢笨的问题。
不过青年——特里扎摇了摇头,再度消除我心里的疑惑:「放心吧。我所隶
属的部门,和『魔女』纠缠的潜规则很多。一切都在义务之中。这也是魔女和我
们达成的协议。」
特里扎拿出一张手帕递了过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整张脸被泪水弄
得不成样子。
青年的嘴角绽放出微笑,就像要让我彻底安心一样,又点点头说道:「所以,
麻烦事就全交给我们处理吧。只要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再蒙受侵犯。」悠闲的
语调,加上简直令人怀疑的乐天态度——真的完全无愧于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纯
粹气质。
从胸口中的空洞仍不断地传来闷痛。虽然这种痛楚无法被消除,但眼前青年
对自己伸手的温暖,也是毋庸置疑的。我微微垂着眼、低声说道:
「谢谢……特里扎先生……真的谢谢……」
还有佩鲁特他们——未来一定要慢慢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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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小姐……」也许是耐不住这有些令人害怕的沉默,女仆少女停下
了擦着我指尖的双手,畏畏缩缩地对我发出声音:「……我做得哪里有不妥吗?
水温是否还合适……?」
「没…完全没有……!抱歉,我只是不习惯被服侍……你做的没有任何问题
……」连忙摇着头,我的视线飘忽在和少女共浴的浓雾中,不知道该停在哪里。
——自己明明已经被侵犯过了,却还是对女孩子的裸体感到害羞。到底是什
么情况啊?难不成我比我自己想象得还要天然吗?
浴缸上面的花洒带着舒畅的声音淋下热水。没想到异世界里竟然也有这种设
备。从之前在街上目睹的盛景来看,这处佩鲁特口中的「穷乡僻野」也有着相当
发达的物流和生产力。
我抬头往天花板上看——
散发出淡黄光辉的明灯,像LED灯一样平稳地发着光。之前在地牢里见到
松明灯时,我还以为煤气灯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水平了。虽然特里扎作为使
者,订的旅馆自然不会差,但这样子的偏僻地区也有能和电灯媲美的稳定光源,
也是这座城市从能源、水源开始,相关物流设施全都齐备的证据。
「那个……这座城市我记得是在偏僻地区吧,可之前在街上看见的景象似乎
还挺气派。你们其实算是先进的城市吗?」
「当……当然!」
虽然话语里还感到拘谨,但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女仆少女还是自豪地眼睛
一亮,用像是谈起自己弟弟似的口吻加以说明:
「虽然…虽然还是没办法媲美莲布鲁克之类的大城市,但我们普利达领的基
建也一点也不差哦?交通、学校和医院基本能惠及所有人——这些都是隆迪亚大
人的功劳,要是没有他的话,普利达领肯定还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我弟弟的病
也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好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我脸上奇异的神色,话说到半途,女仆的声音越来越弱。
——确实,听见那个衣冠禽兽被人如此大力褒奖,我一时心情也很复杂,还
是很难掩住脸上吃惊的表情。
「那……隆迪亚对你们这些佣人好吗?还是说你们平时服侍的人基本上也都
是领主?……」
转移话题似的,我将视线瞥向一旁、晃了晃头。似乎是泡澡时间过长,感觉
已经有点头晕了,指尖的皮肤都开始发皱。
「领主大人的性格很差……」
女仆少女小心翼翼地擦着我的背——她似乎早就从我身上看见被侵犯的痕迹
了吧?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明显避忌似的降低了话音。不过还是继续为我说明
道:
「他时不时会拐来来历不明的女孩子,宅邸里的女仆们都很怕他——但隆迪
亚大人、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吧?虽然很少亲自和我们说话,但自从他来之后,
我们的工资都没再被拖欠了,还换掉了一直对我们态度很恶劣的女仆长……大家
对隆迪亚大人都很感激……」
听着少女声音越来越弱的说明,我木讷地点头。
若不是我知道隆迪亚早有预谋打算背叛这座城市……哪怕他私底下侵犯过我,
我说不定也会沦陷在少女的这套说辞里。
——照她这种说法,隆迪亚来到这里后,就很快执掌大权给偏僻的城市带来
富庶。有这种远识和能力、且被当地领主如此信任的人,恐怕是在大城市遭到贬
谪的贵族。
「啊,我来给您换衣服吧,小姐。请稍等一下。」
结束了清洗的女仆从浴缸中爬起,蓝色发丝飘动着,踩在地板上的裸足也发
出啪嗒啪嗒的响音。擦拭全身和换衣的动作虽然急促匆忙,但少女晃动在我眼前
的细致裸体,依旧看得我面颊发红。
换好女仆装的少女朝我伸出手,将下体依旧有些发痛的我扶出浴缸。同时拿
浴巾包住我的身子,从发丝到足尖一点不落地擦拭完毕,然后来到更衣室——
呈现在眼前的,是花花绿绿的各种衣裙,几乎让我晕眩的程度。
刚才因目睹女孩裸体而气血上涌,脑袋晕晕的几乎又忘了自己也变成了女性、
且已经遭到侵犯的事实——不过我也没再多想,现在别说是女装了,有的衣服穿
就该满足……我不停在脑海里给自己下暗示。
「使臣先生也交代过,换好衣服后就去用餐。」
少女看上去很高兴地冲进衣服堆里,提起衣架、斟酌掂量着各种漂亮的裙子,
然后一一比对在我身上。
她也是普通的女孩子,对这些琳琅满目的衣裙充满向往——这些从她眼里毫
不遮掩的喜悦色彩就能看出。亮晶晶的期待也几乎闪在我的脸上。
虽然很想告诉她说不用劳烦,但我毕竟还不擅长穿女装,就默默杵在原地成
为人偶。从内衣到外裙到各种缎带装饰,全都任君摆布地被穿在身上。
「好了好了!您看看怎么样,小姐?」少女欢呼雀跃地抱着我的肩膀,将我
转了个方向,推到镜子的面前。
——同镜框丝穗一同闪耀的银发下方、轮廓深邃的赤眸首先夺去了我的视线。
精致靓丽如同陶瓷般的面容,很难想象是能在寻常世间所能见到的佳人。
身上则是夜空色的丝质晚宴服,配上漆黑的颈缎带,凸显并强调了身体四处
的曲线。
细瘦的肩膀、微瘦的下颚加上略股的脸颊,再怎么低调也是相当美丽的范畴。
明明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略微娇小的胸脯却也有了相当的分量。
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容貌。
「好……好漂亮。」几乎忘了那其实就是我自己,我从唇间发出愚钝的赞美
声。
即使是瞪大双眼的茫然表情,看起来也相当很可爱——前所未见的佳人样貌,
超出了我的思考范畴,我紧忙咬住嘴唇、双手拍了拍脸颊回过神来。
「小姐,这就去用餐吧?」女仆少女从身后发出小心翼翼的试探声。虽然回
到了最初的拘谨里,但从她按捺不住、洋溢着期待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也对自己
的品味相当满意。
「嗯、嗯!谢谢你给我更衣……我们走吧。」
卷一精灵都市同盟(8)端倪
「嘿,贾拉鲁德阁下,往这边儿。」纯白的小圆桌旁,稍作歇息的青年正懒
洋洋地眯着眼睛,朝爬着坡道左顾右盼的骑士扬手打招呼。
港口的白色船帆悠闲地晃动着,和揉碎了正午秋阳的河水一同摇曳。从眼前
展开的是一片橘黄色的街道。成片绿荫中有身着棉袄的男女相互依偎,互相吐着
开始泛出白雾的氤氲之词。
这里是普利达领的北郊、足以眺望蜿蜒河流下游的丘陵上。即是一整列有着
雪白色墙壁、艳蓝色窗户的高级住宅区。
「难得你这大块头动静还这么小。军粮和军械可都凑齐了?」
「……嗯,普利达领物资充足……这几年来,好像还没出现过军械辎重供给
不周的情况。」
不知是出于拘谨还是谨慎,骑士来到桌前的同时不停左顾右盼。硕大的身躯,
以礼貌到几乎是笨拙的程度,抽开椅子缓缓坐下:「我打算让部下今晚在领下的
辖村驻扎。特里扎先生,您……」
「子爵府的账单副本你拿到了吧,现在需要我们搞清楚的事还堆积如山。」
青年歪着头笑嘻嘻地打断骑士的发言,并伸手接过对方手中那份薄薄的活页夹。
骑士拘谨的视线也从活页夹上移开,然后瞥见了一件短短的女仆装——就在
旁边座椅上铺开着。
仔细观察的话,那是敞着胸口,没有袖子,裙摆也改得很短的清凉款。大概
是青年刚才在宅邸时,发现这女仆装落在栩株身旁、就悄悄收好顺出来的吧?
「特里扎先生……这是……」骑士俯首看着明目张胆铺在座上的女仆装,藏
在面具后面的嘴唇不停开阖,仿佛对接下来的疑惑难以启齿。
毕竟,这款女仆装的款式特别不说,一手就可以盈盈握下的布料也实在难免
招人误会。令人联想到某些恶趣味的情趣……不是可以光明正大放在大街上的东
西。
「嗯?我的鼻子觉得这女仆装有蹊跷——只是职业习惯。」青年装模作样地
耸耸肩,然后从女仆装的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抽出了一张崭新支票。
面额是五十万媒介币——足以在乡下搭建一幢豪宅的金额。不过此时青年的
视线,却望向面额栏的下方:「你看,这是四天前才刚开出的支票。收受人名叫
罗德·迪乌斯——离此处东北方向不足二十公里的诺巴尔领领主。开票人则是名
为『不朽之手』的商会。若是国务院的资料无误,这商会的地址就设在河对面的
那座宅邸……」
随着服务员端上来甜甜圈和柠檬茶,青年兴味索然地止住说明、将支票递给
对面的骑士,然后将视线落在手底的活页夹上:「蹊跷的是,这间商会从八年前
设立以来,完全没有业务活动。公司发行人所用的,也净是不存在的人名。」
「那不就……是一个幽灵公司吗?」从假面下传来带有疑惑的声音,骑士拿
起茶杯送往嘴边——结果差点将杯沿怼上面具。
骑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茶杯放回了桌上:「为什么要注册这种公司?洗钱
贪污?走私违禁商品?还是通外敌?」
「都有可能吧。这在边境地区算是常见的事情。」特里扎悠闲地挠着头发,
一张张翻阅手中活页,不以为意地维持嘴角的弧度:「托某些领主的福,【精灵
都市同盟】在王国边境所设立的傀儡公司,现在至少有十到二十家左右,其中一
家以高级住宅区来作为据点,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子爵领一直以来都能周全地供
给你们辎重军械,估计也脱不开其中干系,我也一点都不意外——现在我感兴趣
的,反而是子爵府来往的相关人员交易明细,这可是相当有意思啊。」
青年突然停止流畅的话语,转而以饶有兴趣的躁动表情,单手端起活页夹—
—原本在他脸上写满的散漫和悠闲,现在也都像开玩笑似地消失得一干二净:
「【血根结社】、【监视者工作室】、【长存者公会】、【伊泰利尔革命军
】……尽是些光看名字就让我脑壳疼的组织。区区一介子爵,他怎么能和这么多
『魔女』相关的人搞到关系?」
「这……可能是这些组织原本就有内部关联吗?比如那个长存者公会,我也
有所耳闻,据说是由魔女眷属联合操纵的情报交易组织……」
「——你道出了麻烦的关键所在,贾拉鲁德阁下。」青年抬起眼睑,愉悦地
打了个响指。那份优雅自如的姿态,就算有史官当场拓印在教科书里,或许也不
会让人觉得奇怪:「【长存者公会】,那些为追求长生种眷恋而群聚的乌合之众,
肯定不会止于魔女的庇护。【精灵】说不定也是他们的拉拢对象……」
特里扎突然在句尾压低了声音,瞥了瞥正往这儿偷看的服务员。随后转而看
向眼前骑士愣然的身姿,无奈地摊手耸耸肩:「算了,刚才的推测,您还是当成
耳边风吧。如今情报有限、上面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再怎么想也只是
乱猜——现在应该有更实在的话题可以聊聊,比如……喏,说人人到。」
青年眼睛一抬,举手挥向对面正巧出现的女仆和少女。一直维持着刻意微笑
的扑克脸,此时也像是转晴了一样抹去了阴霾的神态:
「栩株小姐,这边——无意冒犯,贾拉鲁德阁下。」
刚朝栩株挥了挥手,青年就再度转向骑士搭话道:「接下来卑职可能会请教
些比较私人的问题了。」
听见特里扎意味深长的话,骑士原本望向栩株的视线,如梦初醒似地转了回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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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隔着面具、没办法看清骑士脸上的表情,但不知是否是错觉——我总觉
得特里扎脸上此时笑盈盈的表情,反而比骑士的面具更加难以捉摸。
「衣服很合适嘛。正好,我和贾拉鲁德阁下方才聊到你的事情。」
将我送到座位上,女仆恭谨地在桌旁一鞠躬,却被特里扎给叫住。青年悄悄
给她塞过去一个鼓鼓的信封,才挥手让慌乱无措的女仆退开。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特里扎先生?」
总觉得气氛有点诡异,我调整了一下呼吸,下定决心地开口:「如果是关于
公务的话,我会努力配合的。个人的事情我也不介意……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没有没有。咱们只是在闲聊,关于你的来历什么的——贾拉鲁德阁下应该
多少知道些你的事情。」在故作深思般扬起眉毛的青年面前,骑士硕大的身躯突
然僵直了一下。
是突然被抛以话题而惊慌失措、还是有什么苦言?城墙般的身躯出现如此反
应,看起来相当滑稽、又惹人歉意。最后骑士还是低下头,像藏着什么苦言似的、
半遮半掩地发话道:「没……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是……几个月前在战
场上发现了她,然后……」
吞吞吐吐,在我面前所展开的拘谨句子。
一开始我还对其轻描淡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我反应过来——似乎在
哪听到过与这相关的线索。
(感谢您的赏识!这少女是在泰雷杰地区巴索里亚附近的战场中找到的。我
保证她是个血脉高贵的亡国公主……)几天前,我在奴隶贩子手底下,也听见那
肥猪男和奴隶贩子们有过这样的交谈。
「泰雷杰地区巴索里亚附近的战场……是那里吗,骑士先生?」
「啊……嗯,是的。」听见我的发言,骑士支支吾吾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才
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点头。
相对于骑士话语里昭然若揭的苦闷声,特里扎的眼睛反而突然一亮。他紧忙
将两手按在桌子上,俯身朝我凑了过来:「你想起什么了吗,栩株?」
「没、没有。我只是听掳走我的奴隶贩子们这样说的——那是我最开始有意
识的时候……」再往前就真的一点也想不出来了——这句话在嘴里变成咕哝的喃
喃自语。我握紧手里的茶杯。
「这样啊……」特里扎好不容易露出有所期待的笑脸,又转成遗憾到略显做
作的表情,叹了口气。
居然让他失望了,自己真是没用……
与此同时,骑士的回忆依旧像告白一样继续着:「我在被暴徒们烧毁的城堡
里,发现了这个孩子……在战场上……是我带出来的……」
烧毁的城堡吗。看来这副身体原本确实是某个贵族。
我一边整理着有些乱的思绪,一边看向桌前摆着的柠檬茶,正准备端起来的
时候——
(……等等?)一种突然回过神的既视感,让思绪随着杯中清澈的倒影一同
模糊。那是顿时想要吐出胃袋般的恐怖、厌恶感和憎恶。突然一股脑地涌上我的
喉咙……
「那时候的她……完全没有警戒心,对我们士兵都不怕,连话也说不了…
…简直就好像刚出生一样……」
往前的记忆无从追溯——无论是骑士所描述的「被烧毁的城堡」,还是他话
语里的其他东西,现在的我都无法回忆起来……
但是,如今鼻孔深处、被莫名唤醒的血液与火焰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暴动一直在持续,我必须指挥部队进行扫荡作战……所以、没办法一直保
护好这个孩子……」
「——原来如此,栩株是被你救下来的。」
我恍惚地眨眨眼睛,回望特里扎笑嘻嘻的面孔。他就像小猫逗弄狮子尾巴似
地,对眼前所谓「凶暴」的骑士加以追问:「之后呢?既然没办法一直保护她,
你又是怎么办的?」
「之后……我们在战场解放了一支商队,就让他们帮忙将她带回国境内…
…不过那支商队最后没能顺利抵达吧……这孩子也落入了奴隶贩子的手上……」
骑士像青涩少年一样的说话方式,以及慌乱而笨拙的仪态——让我一时间陷
入了混乱。
「怎么了吗,栩株小姐?」
「没有事……只是刚才有点不舒服,好像有点印象……啊。」
意识到特里扎马上又盯着我看,我慌忙地摇头摆手:「只有一点点印象而已,
很模糊……特里扎先生不必操心的。等我具体想起来是什么之后我就告诉您…
…」
总觉得声音有点不像自己。
从听了骑士的描述开始,就觉得有某种不可遏制的东西,在脑袋里头翻卷着。
悲伤?绝望?失落感?不,是全都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所吐出来的呕血般
的声音。
(真是恶心啊。)
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将反胃的心情压回去般。
——被灌注了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就像又遭受了一次强暴中出一样……也没
差多远吧。
或许,占据了这具身体的我的思考,其实才是真正令人恶心的异质。
「好吧。那么、步入正题?贾拉鲁德阁下,关于巴索里亚的战场……」
话说到这里时,服务员们开始推着小餐车过来。奢侈豪华的当地料理一边发
散出香气、一边被摆放在桌上。
「啊、对了…这件事……我是出于您【编外分省】的身份才决定透露的,请
一定不要泄露……因为这是元老院的失策……」
等确认服务员离开后,骑士低着的面具望向桌上的菜肴,亦是犹豫亦是小心
翼翼地压低了声音:
「巴索里亚。作为紧贴裘鲁诺公国攻略战线的公爵领,一直以来由该隐公爵
家族进行统治和治理……一个月前,那里发生了叛乱。
元老院初步怀疑是领内的什么人,同精灵或者弥德圣国一类的势力串通联手
——公爵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陷落,王国的士兵和神官也被屠戮殆尽,元老院不
得不紧急镇压叛乱……由我率领的部队、以及奉宫廷之命的禁卫队和轻骑兵联队
一同出击。」
骑士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不自在地握住了手边的茶杯,仿佛在一段一段地
仔细确认回忆——这期间,他藏在面具后的眸子似乎一直盯着我看。
第一次和骑士对上视线,我有些惊讶他竟有如此漂亮清澈的眼睛,无意间像
小鸟一样歪起头,好奇地盯着那双碧色眸子。
须臾,骑士又开始说:「当我们到达公爵城的时候,城堡已经被暴徒烧毁了
……我们在那被烧毁的公爵城里,发现了这个孩子……但是、我们发现她时的状
况——很奇怪、几乎是异常……」
「怎么了,阁下?请详细说说。」
「……巴索里亚的人们、农民们——明显是被什么人煽动,才掀起暴动的
……但煽动他们的背后势力是什么,我们在镇压期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覆盖手甲的手隔着面具扶上额头,彷佛探索着记忆底层似的,骑士在停了半
晌之后接着说道:「无论是圣国还是精灵,都没有在那里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即便军队对元老院请示,也只能得到一片空白的答复……我们……王国军杀死
了公爵城里叛乱的民众……我的部队也多次歼灭了遭遇的暴徒……」
慢慢地,静静地陈述、说明着——我意识到,他的嘴唇每动一次,就意味着
成百上千条生命在那场战斗中的丧失:「暴民只是普通的农民和市民,几乎没有
兵甲——即便如此,他们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攻陷公爵城,甚至歼灭了城内的驻军
和神官……让我们误判了他们的战力……
当王国军到达该隐公爵的领地的时候,就已经是单方面的屠杀了——这也是
元老院默许的,他们在事后很快就封锁了消息……
我和我的部队——在那场镇压中杀了很多人……我……一直在思考……我不
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发起这样的暴动——是谁煽动了他们……
背后肯定存在主谋……煽动人们,向普通市民承诺了一张空头支票的某个人、
某个势力……将公爵城摧毁……杀死该隐公爵、破坏城堡——市民们在这种暴乱
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无法想象。」
「……该隐公爵最后怎么样了?」在骑士沉重诉说而喘息的间隙,特里扎恰
到好处地插入了话茬。毫无破绽的扑克脸看上去木木的,即便如此嘴角也仍然勾
着莞尔的弧度。他将单边手肘撑在桌子上,等待骑士的进一步说明。
「我不知道……当我到达公爵城的时候——那里全是尸体,根本分不清谁是
谁。公爵的城堡早就被暴徒给烧毁了……不过我想——城堡门前被吊着的烧焦尸
体,就是该隐公爵吧。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是什么?」
「……我为了警戒暴徒的埋伏,率领军队进入了城堡的废墟——那里只有尸
体。」
骑士的声音,仿佛是在正拼命饮下什么苦汁:「尸体……全部都是——暴徒
的尸体。那些尸体,所有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们的脑袋是空的——」
「空的?……是字面上的那种意思吗?难道是某种寄生虫或者瘟疫?」
「并不是瘟疫吧……否则我想我也不会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总而言之,
聚在城堡内、烧掉城池的几百个暴徒……尸体全都没有眼睛和脑。然后,在废墟
和尸体的正中央……我找到了这个孩子、躺在棺枢里——我们在棺材里找到了她
……」
「棺材里?她怎么会在那种地方?」特里扎小声惊呼,底下夹着细笑,一时
间让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听骑士说话——不过他也是想缓和气氛吧。虽然一时
间让我有点忍俊不禁,但好像没能引来骑士的共鸣。
「不知道——只是、她…那时候,像是昏过去了一样……好不容易醒来时,
却连走路和说话都不会。
部下们对此非常恶心……我不能对她放任不管,就将这孩子当成我的俘虏,
把她从那里带出来,暂时保护着她……」
「刚刚苏醒就得到了骑士的保护,怎么觉得跟童话故事一样……话说回来,
贾拉鲁德,难不成她就是巴索里亚大公的公主?」不合时宜的戏谑声,又唤醒了
我在奴隶贩子那里时的不好回忆。
「大概……我也是这么想的——」骑士依旧低着头,握紧了自己放在桌面的
双手:
「我发现她的时候……——虽然在棺材里,但她穿着豪华的礼服,头发和皮
肤都保养得很好……而且、在她身旁,好像还有一位少年——也穿着贵族的衣服,
手里拿着剑…却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尸体,倒在她的棺材上……」
「疑点重重啊……」配合着骑士逐渐转低的声音,特里扎半闭起眼睛,像在
思索什么似地停下了嘴角刻意维持的弧度,不过时间并不太长——他马上又扬起
视线,转而看向我:「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幸存了下来?你有印象吗,栩株?」
「不,没有……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也是。我看到的只有这么多了。之后,我就要指挥部队进行转战,不能
继续保护这个孩子了……正如刚才说的那样。我就把这孩子交给商队,让商队将
她送回国内……」骑士停下了声音。双手交叉着手指,一动不动地,用仿佛想起
了所有事情的眼睛,盯着桌面上自己的双手。
这样的姿态,实在令我感到熟悉——那是我在前世不少次向他人掏心掏肺的
诉说后,却只能得到沉默的落魄模样。
「骑士先生……请不要给自己负担太重。」脑袋里进行着无谓的错综思考,
最终我也只能非常笨拙地蠢动起嘴唇:「如果不是您的话,我肯定已经死了…
…现在也是,多亏了您和特里扎先生将我救出来……真的谢谢你。」
「不、但是、我……嗯…嗯,谢谢……你没事……知道你没事就足够了…
…」骑士用与那个巨大身躯截然相反的、有点害羞的声音嘟囔着,双手拿起茶杯,
总算将自己的面具往头盔上推开。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眼前的骑士为何一直戴着面具——他有张和太阳同等温
柔、使人感到温暖且英勇的面庞。
托这个的福,刚才似乎一直往我们这里好奇观望的侍女,都捂着嘴赶快背过
了身,慌慌张张地逃进了室内。
「『怀抱热情的女人,像青铜一般坚强』。」特里扎回头往侍女逃走的方向
望去一眼,转而又讪笑起来:「贾拉鲁德阁下,我可能该劝您谨慎些好——不,
您应该还是不要总是那么认真为好吧。」
「请不要在这方面拿我开玩笑,特里扎先生……」终于喝了一口柠檬茶,骑
士露出一副困扰的表情,又将面具往脸上盖了起来。
「所以呢,栩株?你还是没有一点印象?」话锋一转,特里扎一脸轻松地朝
我转过来,仿佛刚才气氛的沉重感对他而言从未存在过。
「嗯,完全没有,抱歉……」我一边用嘴唇舔着手中的柠檬茶,一边用笨拙
的语言回答。
脑袋还是木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严格意义上这些与此时的「我」
无关——关于这幅身体的原主是谁,骑士已经为她揭开了一角,那么她现在在何
处?
「没事,别在意。关于你的来历,暂时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我也
有些头绪了。」
「欸?」
突然听见特里扎这么一席话,我匆忙抬起头,望着青年的脸——
「都说了没事的。」细白的手往前伸,特里扎轻轻帮我系紧颈上的缎带。那
漆黑深邃的夜色眸子里满溢着微笑,深不见底。虽然让人难以感觉到其中的温度,
却有种可以被加以托付的安心感。
「讲道理,如果连一个小姑娘的忙都帮不到,就太有损【编外分省】的名号
了——贾拉鲁德,能麻烦你照看她一下午吗?我有些事想要调查,得确认一些私
密情报。」
「嗯……没问题。」端着自己的那份海鲜饭,特里扎满桌的菜肴前站起身子
离开了。
骑士则依旧像刚才那样将手放在面具上,望着桌上菜品的热气,似乎还在犹
豫。
「您不能在人前摘下面具吗,骑士先生?」
「啊?……不不,队伍里没这种规矩。一直戴着面具只是我的私人原因…
…」
骑士又匆忙说了很多,总算还是推开了脸上的面具,没露出那张英俊脸庞半
秒,就埋头开始将羊排往嘴里送。原本我想提议转到室内吃饭的,现在也只能乖
乖闭嘴。
——说回来,特里扎一直以「强悍」和「凶暴」形容眼前的骑士,他这幅样
子若是给敌人见了,多少会遭到嘲笑吧。
我不禁想到,特里扎为什么要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和贾拉鲁德谈论刚才那种
私密话题呢?应该是怕隔墙有耳——嘈杂的环境有时候反而是最好的隔音层。
这么想着,我总算动起手边的筷子,将面前的炒饭往嘴里送……
「你会用筷子吗?」差点抱起碗像前世那样大快朵颐,骑士抬起头的声音还
是让我愣了愣。
我怔怔地望着骑士的眼睛,又看向面前配套有筷子的大碗炒饭——无论异世
界有何种离奇的架空设定,当区别起东西方差异时,就总是会带来一些违和感。
应该是特里扎怀疑我是远东人,才专门为我点的异域料理吧。
这个城市——隆迪亚治理的这所城,竟然会有跨度如此巨大的异域佳肴。看
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富饶。
「嗯。会用,完全没问题。」一时间陷入思考差点忘了回答,我朝骑士点头
装出正儿八经的样子:「我们下午不能去打扰特里扎先生对吗?您接下来打算怎
么做?」
「在下……会继续任务吧。军械和财库的清点已经到位,就等特里扎先生完
成报告返京了。现在我们是待命状态……」
也就是说要等待吗。我在油炸面包上咬了一口。
一直都紧绷着神经,要我突然进入无所事事的待机状态,脑袋就不可避免地
产生了一阵困意。
「啊……是要睡午觉吗?……嗯,也对,你一个人一直都很辛苦吧。」
「我……我不算什么辛苦……比起骑士先生你们来说……」一边揉着自己的
眼睛,我一边打起了哈欠。
这么说回来,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就没怎么好好睡过一觉。现在肚子也吃
饱了,慈祥的安全感紧接着让思考也沉入意识底层。
「没关系的……好好睡一觉吧。我会保护好你的。」骑士温暖的声音让我眼
睛眯了起来。
(我可以相信你们吗?)在马车上,我对特里扎问出过这样一句话。倒不是
如今不可思议的倦怠让我的意识产生警惕,而是理性终于回归到冷静的正态后,
我才意识到有些不好的预感。虽然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但——我的直觉一直很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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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存者公会】的情报真是良莠不齐……」旅馆的房间里,特里扎一边翻
动着资料,一边微微咂舌。
在他面前,成堆的文书被摆成了两摞——一摞是涉及此次出差检察的相关文
件,另一摞则是……
「栩株……巴索里亚大公……」特里扎的眼睛在纸张上来回扫描着相关笔记。
按照骑士贾拉鲁德所说,最开始发现栩株所在的公爵领,其主人是担任王国
代官的巴索里亚大公,有传言说他继承了魔女的血统。
——民间关于「魔女」的传闻可谓千奇百怪。在一般人眼里,魔女是拥有永
恒的寿命,戏饮生者的血、和死者交欢的怪物……
不同于用剑与魔法就可以杀灭的魔族与精灵,魔女是无论被斩杀还是火烧都
不会死、也不会灭的【不可名状之存在】。
当然,这些只是传说……特里扎所在意的,是大公是和其妃子十多年前生出
的双胞胎——在国务院的资料里,除了出生记录外没有其他任何信息。无论是王
国使臣视察还是社交场面,都没有明面上的任何记录。
长存者公会的情报表明,公爵领有传闻说魔女会以银发红瞳的姿态诞生。
那对双胞胎是被幽禁在城堡的塔里养大的,一直没有明面上的消息——就是
为了隐瞒其兄妹都是银发红瞳。
「公爵领的暴徒……难道是因为相信双胞胎是魔女才暴动的吗。」
特里扎烦躁地挠着头,到现在其实还有疑点没有打消。
「那些没有武器的暴徒,是怎么如此简单地烧毁城堡、歼灭王国驻军和神官
的呢?」
「公爵城里有一个叛徒。」特里扎确信道。
泄露了兄妹是银发红瞳的情报,煽动居民里应外合歼灭了王国驻军,烧毁了
公爵城堡——是公爵的亲属、亦或者其他魔女的眷属?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位
背叛者的尾巴。
「那孩子……看来还不能简单地在人群里露面。」特里扎稍一犹豫,咂舌的
同时匆忙收起了面前的文件。